梁匡林 我第一次骑马是在1958年，那还是被迫的事。然而也就是从那时起我就喜欢上了骑马，也喜欢上了马。 那一年我还是大学生，去青海省藏族牧区参加劳动锻练。那地方的交通工具就是马，地广人稀，到哪儿去就靠骑马。刚听说要骑马，先是一楞，又挺高兴。想着一定挺好玩，殊不知好戏在后头呢。
出发那天早晨八点左右，领队告诉我们，收拾好行李，大院集合。人到齐了，一共是十三个人：我们六名学生，三名地方干部，还有负责保护我们的四名解放军战士。州里的人给我们学生每人牵来一匹马，还有全套马具：马鞍子，马嚼子，马缰绳。 领队30多岁的样子，山西人，口音挺重。他一边备马也让我们各自备马。天呐，我连马碰都没有碰过哪儿会备马呀。领队一看这阵势眉头一皱说：“你们都不会骑马呀？”我们说："没骑过"。领队长叹一声，对着地方干部和解放军战士说："没办法，来，帮他们把马备好。"于是他们每人帮一个，给马套上笼头，戴上嚼子，放上鞍子，勒紧肚带，放上行李…… 那马也"欺生"，你脚一蹬它就往远处躲，让你使不上劲。弄了半天，人家都在马上坐稳了，只有我们这六个学生还拉着缰绳在原地打转呢。领队看了直着急，又不好发作,他下得马来说："来来来，帮他们找个高处蹬着上马。"于是他们又帮我们蹬着大石头爬上马背。费了半天劲总算都骑上去了。领队说："好了，两腿夹紧，缰绳不要拉得太紧，别怕，眼睛向前看，出发!" 我们都是第一次骑马，没骑时想得挺好玩,挺高兴。以前唱过“我骑着马儿过草原……”多麽潇洒，多麽浪漫。现在真的骑在马上却有点傻了。坐在上面往下一看离地足有两米多高。两只脚够不着蹬子，两条腿在那儿空牵拉着，缰绳是软的，推拉全吃不上劲。浑身上下哪儿都使不上劲。马儿一动我们就在摇晃，想扶什麽也没有。那不是骑在马上，而是单摆浮搁放在马背上，整个象一个猴儿顶灯。到了这份儿了，说什么也没用了。心里害怕也不敢说，心一横，走，出发!
有句话说一马当先，万马奔腾，一点不假。那几位解放军战士要先走一步去前边探路就放马跑了起来。我们这些马一看前边的马跑了也就跟着"奔腾"，这下可坏了。马一走我们已经在上面摇晃起来了，它这一跑更糟了，手里抓没得抓扶没得扶，心里发慌两眼发直，手忙脚乱。嘴里大喊“吁一一吁一—”想让它停下。殊不知青海那地方指挥骡马的口令与内地还不一样，它还是照跑不误。缪侯康首先落马摔在地上，马儿驮着行李跑了，而且越跑越快。溪声宗同学被马儿颠得老高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还向前滑了一段。其他学生，王际东，范虹勋也都掉下来了。只有我和崔高碧还坐在马上没有掉下来。 领队一看知道急也没用了，他命令那两名地方干部先去追回跑远了的马。我和小崔跳下马来扶起缪厚康和溪声宗。小缪还好，没事，抖抖身上的土站在那儿傻笑。溪声宗的大腿擦破了一大片，流血了。我们又去捡鞍子和行李，小缪的马鞍子也摔碎了。过了一会儿马都追回来了，领队筹划了一下说：“小溪同学摔伤了,留下别走了。其他的人快把马收拾好，出发。”于是又重新整理好上路。 这次领队在前边慢慢走压住阵脚，一行人在后边跟着。走了一程，还好没出事。谁知好景不长，范虹勋骑的是匹骡子，个头又高又大，可走起来见高不见远。小范坐在上面比我们都高出一大截，摇摇晃晃，看那架势随时都要掉下来。走到一条小溪，水很浅，里边有很多石头。那螺子一脚踩在一块石头上，脚下一滑，把小范扔了下来。走在他旁边的是王季东，他的马被那骤子吓了一跳，把上面的王季东闪了下来。他掉下来时一只胳膊先着地，我们赶快下马过去一看，王季东抱着一只胳膊身子疼得直叫唤，原来他肘关节脱臼了。没一会工夫那胳膊就肿起来了，动不了了。领队闻声调转回来一看，又是一声长叹：“这样吧，小范，好在走出来还不太远，你拉着你和小王的两匹牲口扶着他顺着原路回去吧，然后就别来了。”我们都无话可说，帮助范、王二人整理东西。 这麽几经折腾，时间过去了两三个钟头，只走出一小段路。学生就剩下崔高碧，缪侯康和我三个人了，还好我们都是分到贵南县去的。领队又发话了：“咱们出来这麽长时间才走出这麽一小段路，照这麽走可不行，我看你们仨还行，下面咱们得走快点了，天黑以前一定得赶过黄河，不然的话遇上土匪可就糟了。”我们答应着就又出发了，一边走心里一边嘀咕：“天黑以前赶过黄河……”“遇上土匪……”真是又着急又害怕。 原来我们走在一片浅草区，草又矮又稀，完全没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一路上就是跑，谁也不说话，就是跑，倒是也平静。青海这地方真够荒凉，我们跑了五个钟头没见着一个村庄，没见着一个人。也没有正儿八经的路，要是没有当地干部领着也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呐。 天近擦黑终于到了黄河边。我们是从马上出溜下来的，一屁股坐在地上了，腰腿都伸不直了，又酸又疼。领队大概满意我们三个学生路上没有出什麽事，顺利跑下来了，又有点可怜我们受这份苦，他没有催我们。我们躺在地上手脚叉开，哎呀，太舒服啦。过了一会儿我觉得屁股和小腿都疼。跑在路上紧张得什麽也顾不得，现在放松了觉出疼了。 领队又下命令了：“把行李和鞍子都卸下来，马交给老赵，等着坐筏子过河。”我们这才站起来看看周围的环境。这里是黄河的一个渡口，河水100多米宽，水挺大，流速也挺急。一位船工拉着一群马直接游过了河。我们扛着行李爬上了皮筏子。这皮筑子是用羊皮缝制的口袋，灌满了气，四个一排，共三排，绑在竹竿上。这东西浮在水面飘忽不定，上面没有一点平面。踩在哪里都是滑溜溜的，两手抓住竹竿蹲在上面。老天爷也凑热闹，忽然下起了大雨。竹筏子那东西本身很轻，在水上颠簸得很厉害，上面雨淋下面水涌，鞋袜马上全湿透了。我只管使劲抓住竹竿，只觉得筏子在水面上打转。转了一会到了大船边，我们连滚带爬上了大船。到了对岸天全黑了，又下着大雨，领队嚷道：“快，个人把马备好，行李装好，准备出发。” 青海省，黄河岸边，百里无人烟。四周一片漆黑，下着大雨，人喊马叫。我们各自找自己的马和行李马具，我的眼镜片上糊满了雨水，什麽也看不清。费了老半天劲好歹算是弄完了爬上了马。连队喊到：“天黑了，又下着这麽大的雨，看不清路，一个跟着一个走。跟紧前边的，千万别掉队啊。”老天爷也找别扭，雨是越下越大，就那麽干淋着走。害怕掉队，两眼使劲盯住前边的人，还好没有跑。就觉着那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大概是走到一片树林子里，树枝子刮衣服，刮脸刮手刮脑袋，刮得生疼，也顾不得了。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到了一个院子前面，领队说："到了，下来吧，把行李鞍子都卸下来，马交给老赵，然后上楼休息。"到了楼上坐下来相互一看，一个个落汤鸡似的从头到脚湿了个透。行李也都湿了。没吃没喝到现在觉出是又渴又饿，浑身酸疼，真可谓"饥寒交迫"呀。等了一会没有动静。领队只说休息没提吃饭的事，坐了一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到醒来一看天已大亮，看看表已是第二天早上九点半了，好家伙，一个觉睡了十多个钟头，累成什麽样了。
中午吃了一顿面片儿汤后领队说：“准备出发，今天路不远了，不用赶，慢慢走，赶上到县里吃晚饭就行了。”听他这麽一说我们也感觉轻松了不少。今天和昨天不一样了，我们这仨学生的马术提高了不少，自从王季东他们回去以后我们谁也没有摔下来过，。跑下来一天对骑马慢慢找到了一些感觉。对于如何策马，如何适应马跑，如何跟马的动作协调等等都有了一点体验。可以看看周围的景色了，可以聊聊天了。我们在一片沙漠里又跑了很长一段后到了下午五点多钟，脚下有了一条小路。再往前走出现了房屋街道，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一青海省海南藏族自治州责南县。 至此，我们完成了第一次骑马的经历。从一点不会到稍稍会一点，既吃了不少苦头也培养了兴趣，自那以后我们天天在草滩上骑马，后来骑术还不错了。由于当时环境和治安以及兴趣所致，我们还都练会了骑光背马。在一望无垠的草滩上纵马奔驰，那感觉真是心旷神怡，那心情真是其乐无穷。在我的一生中留下了永不磨灭的记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