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游走,在新疆的日子。【河蟹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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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ke_7651 发表于 2011-12-9 12:57:53 [显示全部楼层]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140 26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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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ke_7651 发表于 2012-1-1 22:49:37

十一、寻死的女人

本帖最后由 snake_7651 于 2012-1-1 22:54 编辑

早晨被冻醒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没带手机,也不知道几点。纳尔古丽蜷缩成球形,把被子牢牢地裹在自己身上,我暴露在寒冷的山风中,哎……睡个觉还这么不老实。叫醒纳尔古丽,嘱咐她回去收拾一些随身带的衣物,收拾好之后还在树下集合。

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大多数人在睡着的时候突然被弄醒,很难在短时间内清醒过来,往往需要迷糊十分钟左右,但是我接触的哈萨克人,只要你把他弄醒了,他可以在几秒钟之内恢复意识,比如巴亚恩,和纳尔古丽。这一点让我感觉很奇怪,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迷迷糊糊往回走,准备进大门的时候狗叫了两声,发现是我之后就闭上了嘴,那狗在认识我之前是半个佛教徒,基本上吃不到什么荤腥,更不要说羊肉牛肉了,偶尔能得到一根吃剩下的骨头,基本上也比它自己啃得还干净。巴亚恩家还有个很好的习惯,从来不喂狗,到时见该让狗吃饭了,就把狗放出去,自己出去打野食,那狗也乖巧,吃完自己知道回来。每次在街上见到那狗的时候,都像吸尘器一样贴着地皮闻个不停,还有个很不好的习惯,拦路抢劫,跟路人要吃的,附近村子里的人都知道这是巴亚恩家的狗,也从来没打过它,心情好的时候扔个囊给它,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呵斥它滚蛋,偶尔能得到一小块油囊,比过年都开心。那狗也颇通人性,让滚蛋的时候从来都是第一时间夹着尾巴消失掉。哈萨人没有给动物取名的习惯,那狗从出生到现在听到最多的几个字就是“出去”“过来”,当然,都是哈萨克语。后来还是我给那狗起了个名字:七公。七公的妈妈本是一条土狗,后来不知哪个好心的游人,用自己的狼狗帮本地人做了一下犬种改良,于是就有了七公,大约是遗传了猛犬的基因,现在七公是丐帮帮主,手下小弟无数,每次上街工作的时候都前呼后拥,当然,也没少惹祸挨揍。后来七公认识了我,结束了上街乞食的命运,那狗现在见到我比见到亲爹还亲,估计它也没见过自己亲爹。

纠结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带七公走,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吧,七公在这里责任重大,在夜间,狗的视力要比红外线摄像头好很多,虽然当地民风淳朴,但盗贼横行,有七公在,至少可以保一方平安。

收拾好随身衣物,装进车里,再带点必需品,药品、指南针、地图,还有跟随我很久的那盘满雕花的西部鞍。等了好久好久,纳尔古丽都没有出现,实在饿得不行,又去吃了一口早饭,吃完又等了半个多小时,纳尔古丽终于来了,还带了一匹马,马背上驮了满满两大包东西,仿佛要搬家一样。把东西塞进后备箱,拍了拍马的屁股,那马像是得到了返程信号一样,乖乖的走向家的方向。

向西一条蜿蜒的路,沿路行车。本来400多公里的路,由于天山山脉的阻挡,不得不绕来绕去,到达赛里木湖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点,足足660公里,阳光很刺眼,但并不热,照耀在雪山上,分外美丽。湖水清澈透明,赛里木湖的管理部门近几年大力开展植被保护工作,湖边的草场被围栏切割成了一个个不规则的小块,远远地,看到有人站在一根水泥立柱上,弯着腰凝视湖水,呆呆的,仿佛是清理湖面的工人,或是修炼轮子功的。不对不对,轮子功还没影响到这么纯洁的地方。

车稍微开进了些,我们看清楚了站在柱子上的那个人,是一个40多岁的哈萨女人,身高160左右,体重大约80-85公斤之间,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衣服有些不规则的褶皱,有明显撕扯的痕迹,像是刚刚遭到了暴力对待,满脸泪水,目光呆滞地看着湖面。我很邪恶地想到……其实你们都想到了,对么?我很诧异,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不开眼的流氓?

我有些彷徨,如果贸然冲过去,有可能在我抓住她之前,她会失足掉进湖里,如果我不慎抓住了她,我可能会被她一起带进湖里,湖水的温度大约是零上10度,在这个温度的水里,不超过十分钟,人就会失去知觉,慢慢沉入湖底,我和那个胖女人会变成湖里3000多种鱼类的饲料。按照常理来说,纳尔古丽很难在水里救起总重量170公斤的两个胖子,最坏的可能,给湖里增加50公斤鱼饲料。

河蟹永远是河蟹,总是高人一筹的,我把车远远地停下,拉着纳尔古丽慢慢走到那个女人旁边,试探性地跟她打了个招呼:“你好,Hello,Здравствуйте,Bonjour안녕하세요こんにちは……”那个女人慢慢转过了头,呆滞的目光从湖面转移到我的脸上,直勾勾的盯着我。我被这个销魂的眼神震慑了,心里有些发毛,不知不觉菊花紧了一下,紧接着感到蛋皮有些收缩,后背的通脊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纳尔古丽赶忙跑了过来,用哈萨语问了一下这个女人的情况,胖女人从水泥柱子上下来了,这时我才注意到,这个水泥柱子是一个15*15的方柱型,高度大约1.2米,顶端的面积勉强够放一个小号饭碗,天知道这个胖女人怎么爬上来的,又是怎么稳稳地站在柱子上面的。中间的对话过程连比划带猜的我大致上能明白一部分,这个女人被老公打了,觉得很委屈,于是就跑到这里来寻死,准备跳进湖里去见真主。无论纳尔古丽怎么劝,这个女人都疯了一样,嚎啕着,哭的昏天暗地日月无光,鼻涕一把泪一把,挣扎着要重新爬到柱子上,跳进湖里。由于语言障碍,我无法与她沟通,只能尽可能用身体拦住她,不让她爬那根柱子。河蟹强大的应变能力又一次起到关键作用,我对纳尔古丽说:“告诉她,安拉真主在天上,不在湖里,如果跳进去,就永远也见不到安拉真主了……”纳尔古丽迅速翻译,胖女人听了,突然停止了嚎啕,一屁股坐在地上,拉着纳尔古丽也一起坐下,然后喋喋不休的说着,大约是向纳尔古丽控诉着她爷们的暴行。

她叫阿茹嘉,他老公叫保尔江……¥@(后面的字实在太长,而且听不清楚),或许翻译的不大正确,但至少发音是这几个字。她哭了大约一个小时,一边哭一边往嘴里抽鼻涕,抽进嘴里的鼻涕居然都咽了下去,然后继续口沫横飞声讨保尔江的卑劣罪行。

阿茹嘉指了指大约一公里以外的几个毡房,那是她的家,但是她已经回不去了,被男人打的女人是没有脸再回家的,她只有一死,才能早日见到真主。

“大可不必要这样,如果他经常打你,你可以跟他离婚的。”我让纳尔古丽帮我翻译这句话。

“什么叫离婚?”阿茹嘉让纳尔古丽问我。

“离婚就是……就是……你跟他结婚的时候要去政府领一个红色的本子,你不想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以去政府把当初你们结婚时候发给你们的红本子换成绿色的,换完本子之后你们两个人就没什么关系了。”纳尔古丽翻译这几句话的时候很吃力,但从阿茹嘉的表情来看,大概已经听懂了。

“那钱怎么办,归谁?”

“这个要你们两个商量,如果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的话,可以一人一半。”

“那就这么办,那个红本子放在娘家了,我去取来,谢谢你们帮助我,我邀请你们去我的娘家做客,我的娘家就在这条沟里,不远,很近就到了,到我娘家去吃点肉,然后我们回来,你们带我去换绿色的本子。”

我发誓,这是我一辈子做得唯一一件如此不靠谱的事情。

我反复确认阿茹嘉的娘家离这里很近之后,决定不开车,徒步过去。

车扔在湖边,徒步进沟。

到阿茹嘉娘家的时候,已经晚上11点,所谓的很近,大约是不到8小时的山路,写到这里,再次勾起了我吹牛逼的欲望,我很想把自己描写成一个走山路的高手,但是,事实并非如此,我第一次体会到了爬山的感觉,真的是爬上去,又爬下来的。心脏急速跳动,好像要从嘴里蹦出来,两条灌了铅的腿,无论怎样努力,迈出的步伐永远那么小。沿途山泉潺潺,渴了喝一口冰凉的泉水,饿了……就只能饿着。

我躺在毡房里,一动不动,不是不想动,是浑身酸疼,根本动不了。哎……我怎么给自己找了个这么苦的差事。我很诧异阿茹嘉是怎么拖着80公斤的身体走了7个小时的山路。纳尔古丽好像没什么事,看不出很累的样子,人和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勉强支撑着,从床上爬起,阿茹嘉的娘家人已经热情地准备好了晚饭,家里的女眷们帮我们铺好了床铺,我抢着干活,纳尔古丽拦住了我,这是哈萨人的传统,家里来客人了,一定要女眷帮忙铺床的。先吃点东西吧,早就饿屁了。

阿茹嘉见到了亲人,哭得更惨烈了,请原谅我用惨烈来形容她的哭声,因为我贫瘠的语言实在是无法找到更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她此刻的情境。阿茹嘉哭爽了,哽咽着跟她的母亲用哈萨克语对话,纳尔古丽帮我翻译,大概意思就是这日子没法过了,那个男人,可恶的男人,卑鄙的男人,无耻的男人,混蛋男人,竟然对她使用家庭暴力。说完,阿茹嘉挽起了袖子,借着昏暗的灯光,向她母亲展示着她被虐待的证据,两条若隐若现的淤青,十厘米左右长,0.5厘米宽。看到自己胳膊上的淤青,又一次刺激到了阿茹嘉脆弱的神经,阿茹嘉继续哭着,比刚才更加惨烈。阿茹嘉的倾诉勾起了母亲的怜惜,母女俩抱头痛哭,阿茹嘉的妹妹们也加入了声讨的队伍,一家人抱作一团,哭得好不悲伤。阿茹嘉的父亲一个人坐在门口默默地抽着烟,用生硬的汉语对我说:“以前嘛,我就不想让他们的,现在怎么样嘛,打她,我的女儿嘛,以前漂亮的,好多巴郎子都来,给我羊,给我马肉,我都不要,我想让她好,现在嘛,打她,以后要杀她的。”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两口子打架而已,事情貌似还不至于发展到杀人的程度吧。

“我们嘛,结婚30年了,都没有打过架。”阿茹嘉的爸爸继续说着“长这么大了,我都没打过她。”

等等,结婚30年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女儿。“阿茹嘉多大岁数了?”我问。

26了,已经三个孩子了,太坏了,居然打她。”

从相貌上判断年龄,是一件很不靠谱的事。

母女四人哭了一会儿,分开了,纳尔古丽被眼前的一幕感动了,眼泪汪汪站在一旁看着,走到阿茹嘉身边,抱了抱阿茹嘉,悄悄擦掉了自己的泪水。

阿茹嘉把想离婚的事情告诉了她的妈妈,请妈妈帮忙找出那个红本,明天一早去政府,换个绿的回来,这样以后就跟那个狠心的男人断绝关系了。她的妈妈表示全力支持,不跟他过日子了,把孩子们都带回来,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说完转身去柜子里翻腾,翻了半天,拿出一个红布包,打开包在外面的红布,里面有一对玉镯子,看似品相不错的东西。还有一些小首饰,还有几百块钱,下面一个红色的本子。阿茹嘉把本子递给我,让我看看是不是这个本子,我定睛一看,那是一个暗红色的本子,上面烫着六个金黄的大字:中国工商银行。

这哪里是结婚证,分明是一本存折嘛。

翻开存折,上面赫然写着:余额,97.64

好像这里面有一些不同语种造成的误会,我现在需要在第一时间向她说明:并不是他们两人平分这90多块钱就能断绝夫妻关系的,但是我在短时间内实在是组织不出更合适的语言来向她解释这件事。

纳尔古丽忍住了,没有笑,我也忍住了,没笑。但还是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向阿茹嘉解释。

算了,睡觉,明天再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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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ke_7651 发表于 2012-1-3 11:08:02

十二、阿茹嘉的男人

本帖最后由 snake_7651 于 2012-1-3 11:16 编辑

早晨八点,天还没有大亮,我被一阵吵杂声吵醒,主人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简单的早餐,手把羊排,酥油奶茶,油囊,炒羊肝,还有一整条羊的后腿。新疆的羊与内蒙的不同,内蒙的羊比较肥,但肥而不腻,而且羊肉无论怎么煮都是脆的,很嫩,很香。新疆的羊肥肉没有内蒙羊多,但是两口就能把人噎得直迷糊。最关键的,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功能,可以催化酒精的吸收,吃过羊肉后,整两口伊力特,保准你出了门北都找不着。我一直觉得羊肉不配点生蒜,会吃不出羊肉的香味。但新疆人吃羊肉是从来不吃蒜的,给羊肉做配餐的是一种叫皮牙子的植物,学名洋葱。

要知道,这里跟北京是有时差的,早晨八点,天刚刚亮,我望着满桌子流油的羊肉,很努力地想起了一个合适的词:温柔的虐待,或者热情的虐待。

两口羊肉下肚,已经是脑满肠肥,眼冒金星。我属于特别能吃肉的那种人,但是对这种吃法,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阿茹嘉和妈妈昨天一夜没睡,在商讨怎样更好地解决这件事,最终的商量结果,就是让阿茹嘉去把保尔江叫来家里,当面说说清楚,为什么要打阿茹嘉,如果保尔江能诚挚的道歉,就在娘家住一晚,然后全家人一起替保尔江祈求真主原谅,如果保尔江不肯来道歉,就把孩子接回来,阿茹嘉永远不再回去那个伤心地了,让那个狠心的男人自生自灭去吧。跑了老婆的哈萨男人注定要一辈子孤独终老,如果哪个女人不开眼敢嫁给跑了老婆的男人,就会被所有认识的人诅咒和耻笑,会被邻居排除,当然这一条并不重要,因为最近的一个邻居差不多离他们家25公里,就算不排斥,邻里之间往来一次的时间间隔至少也要大半年。整个家族也不会再接受这样一个可耻的男人,不知是哪位社会学家最早提出的这个方案,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却成了保障婚姻安全最有效的手段。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阿茹嘉同意我们跟她一起走。

如果没有马,我想我是没有勇气再从山里走出去的。

焉耆马是本地保有量最大的马,大概是因为本地回族人很多的原因吧,大量迁徙来的回族人从焉耆地区带着马移民到这里,经过无数代的改良,形成了一种很特别的马种,,背高只有140,头小,脖子细,腿细,擅长走一种特别的步伐:对侧步。焉耆马不怕水,擅长游泳,据说可以游几十公里不休息。阿茹嘉的爸爸有走马控,家里30多匹马都是走马,没有一匹会跑的。阿茹嘉的爸爸向我炫耀着:“我的马嘛,快地很,比赛嘛,10公里,我第二名呐,小娃娃都服气的,他们用摩托车跟我换,我才不换呢,喝酒了嘛,摩托车就摔烂了,马嘛,送你回家,我嘛,睡觉就可以了嘛。你明白吗?”

我表示明白了,喝多了马能给你送回来,这一点貌似前面我已经强调过一次了。

焉髻马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动物,跑不快,还非常爱跑,骑在马上总感觉那马要玩命一样。甩着大屁股左右晃着跑,我们把这种特殊的步法叫做顺拐,左前左后同时运动,右前和右后也同时运动。阿茹嘉骑了一匹最壮的马,大屁股随着马的节奏左右甩着,她的屁股的确比马屁股大得多,我突然萌发出一个很邪恶的想法,大牛……跟阿茹嘉……我艹,我特么都想了些什么呀!!!!!!!

我们沿着崎岖的山路行走着,与昨天的路有些不同,今天走的山路坡度很陡,下坡的时候马显得非常吃力,有大约大约两公里的路由于太过陡峭,无法骑在马上下山,从陡峭的山坡上下来之后,是一片山谷中的草原,草原外围长着很多野生的苹果树,偶尔也能见到几个游客,还有做生意的小贩们,阿茹嘉告诉我,这里是果子沟。百度上说果子沟里没有果树,但是我见到的果子沟与百度上提供的资料却截然不同,这里长满了野生的果树,异常的茂盛,据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杏子。

转过几个弯,钻过茂密的野苹果树,看到一条很深很深的小溪,顺着沟底向下游流淌着。小溪隐藏在苹果树林中,偶尔从树丛中穿过的阳光随着小溪的流水波动着,反射在脸上,有些刺眼,勇敢的焉髻马试探着把一条前腿伸进小溪中,溪水流经马蹄踩过的地方,卷起一汪污水,但很快又在流淌的过程中重新沉淀下来,变得清澈透明,小溪并不宽,最宽处大约有1.5米,但是很深,最深的地方已经没过马鞍的脚蹬,马下水的时候几乎是跳进去的,这也着实把我吓了个半死,我实在是没有在雪水中游泳的想法。游过那条小溪,继续漫步在果树丛中,山谷里有一些威风,扫过茂盛的苹果树沙沙作响,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苹果清香,苹果花已经衰败,刚刚结出葡萄大小的果子,圆圆的,绿绿的,表皮一层蜡质,好像很诱人的样子,摘下一颗放在嘴里,轻轻咬上一口,满嘴酸涩,不由得紧闭双眼,那种酸,要胜过山西喝到的老陈醋,酸的人头顶冒汗,太阳穴肿胀,后脑勺发麻。酸过之后是苦,来自舌根的苦,无论怎么漱口,那种苦始终留在嘴里,不停强迫我回味。舌尖有些发麻,舔在牙齿上,感觉涩涩的。哈哈,是不是很像初恋?先酸,后苦,还有些涩。

漫步在茂密的果树林中,会让人有些流连忘返,沿着小溪顺流而下,穿过果树林,是一片平整的草原,远远的能看到雪山,阿茹嘉告诉我,山上有雪莲花,一片一片的,很多很多,每次去要带三匹马才能拉回来,往返一次要七八天的时间。那东西吃不得,会烂嘴巴,不知道汉人们买回去干什么用。总之,狡猾的汉人以非常低廉的价格,从新疆往内地不断输入这种名贵药材。

草原上的小溪被阳光照耀着,水温比树林中高很多,或许也是因为地热的原因吧,小溪中出现了鱼,水面也更宽,不过变得更浅了,有很多游人脱了衣服裤子,在溪水中捞鱼,个人认为这是很二很二的一个行为,从我多年失败的经验中总结的真理,用衣服捞鱼是极其不靠谱的,根本没有什么可能。如果捞到了,这鱼不是快死了就是弱智,当然,所有的鱼都弱智。还是放过弱智吧,看着它们在水里游泳,也是挺开心的一件事。至少比吃了他们更值得开心。

一直以来,我概念中的草原应该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流氓的。至少应该比裤腰还深的草草能叫草原吧,可是来新疆之后,我发现这里的草并不高,最深处大概也只有40厘米,但是非常茂密,草与草之间几乎没什么间距。偶尔能够看到一只受惊的兔子从茂盛的草里面蹦出来,突然在空中转个身,夺路而逃。我觉得很有意思,于是催了催马,在草原中扫荡起来,一只又一只藏在草里的兔子蹦出来,瞬间又藏匿在草里,或没命似的往山上跑。焉耆马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兔子,只能远远地看着一只只受惊的兔子跑掉,然后是我像傻子一样坐在马背上快乐的笑着。纳尔古丽看着我,也跟着我一起笑,傻傻的,像一个小孩子。

阿茹嘉是会说汉语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没有说,但是她今天说了,说的第一句居然是问我:“你们有几个孩子?”这个突然来的很突然的问题,突然让我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没有孩子。”我敷衍回答了一句

“生一个嘛。”然后拉着纳尔古丽的手,用哈萨克语叽里呱啦说了半天,指指天上,比划了一个圆形,估计在聊什么和月亮有关的话题吧。

果不其然,阿茹嘉告诉纳尔古丽,在月亮圆的那两天,找个机会,弄一哈,就会有孩子,她三个孩子都是这样怀上的。我很想跟她解释一下排卵期与月经之间的关系,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月亮圆的那几天排卵。但是,我该怎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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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ke_7651 发表于 2012-1-3 11:09:39
本帖最后由 snake_7651 于 2012-1-3 11:20 编辑

纳尔古丽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脸红,为了掩饰羞怯,还佯装着笑了笑。不过看得出,她眼神中还是有一些期待。

继续前行着,再转过一道弯就可以走出山谷,到我们停车的地方了,有些舍不得往前走,或许是舍不得这样的美景。下了马,把缰绳套在鞍子上,漫步在草原上,草滩像人工种植的一般,平整而有序,草滩的边缘仿佛刀切一般,一条笔直的线。黑色的石头与绿色的草被一条线分割开,各种各样的野花点缀在整齐的草原上,红的、黄的、白的,还有绿色的花,我从未见过绿色的花,那种小小的,圆圆的,有一点点清新的味道,但是并不香,好像奇怪的花都不怎么香。阿茹嘉催促我们赶快上马,草滩里可能会有蛇,是有毒的,如果被咬到就只能把腿砍掉,最近的三甲医院离这里大约700公里,如果被蛇咬,送过去肯定来不及。据说离这里很近的一个地方叫芦草沟,镇子上的医院锯腿是最专业的,每年都要锯掉好多被蛇咬到的腿。

马不怕蛇咬吗?回北京之后我还特意翻了一下有关资料,马的抗蛇毒能力相当强,被蝮蛇咬到基本是没事的,长江以北地区最常见的毒蛇也就是蝮蛇,所以,不用担心马。

这次旅行并没有安排参观芦草沟医院手术室的项目,所以还是赶快上马,往前走吧。

从山沟里出来,又回到了赛里木湖畔,大约走了20分钟,找到了停在湖边的车,已经被太阳暴晒了一整天,门锁的把手滚烫,无从下手,正准备找个东西在中间垫着,阿茹嘉伸手拉了一下,车门开了,我很诧异她是怎么做到的,不怕烫吗?阿茹嘉向我展示着她布满老茧的双手,一根根粗壮的手指头,像小胡萝卜一般,矗立在手掌上。手上所有的着力点,都披上一层厚厚的装甲---老茧。哈萨女人的手指头很长,无论胖的还是瘦的,但是并不好看,太粗糙,或许是长期繁重的家务劳动导致的吧。哎,万恶的哈萨男人。

我和纳尔古丽开着车,阿茹嘉骑着马。本来这件事到这里应该结束了,我已经把阿茹嘉送到娘家,又把她从娘家送回自己家,剩下的事情应该让她们自己去解决,但是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跟随阿茹嘉继续走着,我想去她家里看看,那个她口中十恶不赦的男人究竟什么德行。一路上我想着,那个男人应该有两撇小胡子,嘴边上一颗黑痣,瘦瘦的,一点没有男子汉气概。在我眼里,打老婆的女人一律是无耻和懦弱的代名词。

进入毡房的那一刻,我被眼前的景象石化了,与所有哈萨人家一样,这里很乱,但并不脏,所有东西错乱摆放在一起,这并不影响主人的使用,他们闭着眼都知道什么东西放在哪里。一个很大很大的床铺上面躺了一个男人,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保尔江。躺在床上的保尔江满脸黑淤,嘴巴上还有干成痂的血迹,额头上几个高高肿起的包,上下两根嘴唇,没错,是两根嘴唇,像香肠一般,嘴里嘟囔着,听不大清楚在说些什么,一只手掉在床外面,另一只手在胸前攒着,好像脱臼了。阿茹嘉看了一眼个男人,悄悄流下伤心的眼泪,转过身不再看他,拉着纳尔古丽,控诉着这个男人的种种罪行,并又一次把手臂上的衣服挽起,露出雪白的小臂,向纳尔古丽展示着并不明显的两条淤痕。

好像这里面有个误会,事情并不是像阿茹嘉所控诉的那样。

后来我终于搞清楚了,保尔江喝了酒,没有出去放羊,跑回家里睡觉,于是这惹怒了正在干活的阿茹嘉,阿茹嘉威胁保尔江:马上去放羊,否则你3天看不到我。保尔江没有被这个悍妇吓倒。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猜到了,保尔江被打,被打的时候肯定是要保护一下自己的嘛,于是有了阿茹嘉手臂上的两条抓痕。阿茹嘉打过瘾了又玩离家出走,并且颠倒是非捏造黑白。

今天是第三天,阿茹嘉回到了保尔江身边,但是保尔江肿胀的双眼还是看不到阿茹嘉。

可怜的保尔江……

阿茹嘉看到床上的保尔江还是有些心疼的,两人用哈萨克语聊着,保尔江的声音很弱,前两天孩子们吃掉了家里仅存的一点点干肉,他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阿茹嘉听到这里,嚎啕大哭起来,趴在保尔江身上,用力抱着保尔江,并用哈萨克语说了一连串没有标点符号的话,纳尔古丽没听懂她前面在说什么,只听到最后一句话:“以后我不打你了。”

阿茹嘉松开抱着保尔江的手,看着保尔江被打成猪头的脸。(全世界的穆斯林兄弟,请原谅我这个半路出家的穆斯林教徒,请原谅我用猪头来形容保尔江,如果我还能找到一个更合适的词语,我保证不会提猪这个字。)阿茹嘉又一次失声痛哭,并用双手重重的锤着保尔江的胸口,一下,两下,三下,捶完继续趴在保尔江的胸口上哭,我看到保尔江的腿在抽搐,接下来,是一声杀猪般的嚎叫……该死,我怎么又说猪!???

保尔江努力控制着肿起的嘴唇,嘟囔着。一边说一边用垂在床边的手指了指攒在胸口的右手,从这个动作分析,应该是提醒阿茹嘉,这里还有一只受伤的手臂。而阿茹嘉好像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再哭,而是关切地问着保尔江的伤情。

我必须承认,我嘴贱,非常贱,我居然主动申请去找医生,给保尔江看病。最近的医院在芦草沟,距离保尔江家只有60多公里,但一路上险情迭起,去的路上3次险些被重卡撞到,最悬一次是两辆车的车头距离不到3厘米。一次落石砸在车顶。如果再晚一秒,这块石头会从前挡风玻璃钻进车内,把我的头砸烂。回来的路上比较小心,两次差点被重卡撞到,马上出山的时候被重卡刮到了后视镜,还好没有刮坏,否则没地方配。

医生是个汉族人,40多岁,姓刘,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新疆的汉族人跟北京的汉族人长得都不一样。

刘医生问我伤者的情况,我简单介绍了一下:年龄30岁左右,身高170,外伤较重,腕关节脱臼,部分开放性创伤,需要清创,面部与头部有严重瘀伤,双眼软组织挫伤,无法睁开。瞳孔对光反映强烈,神志清醒,但语言表达有障碍。系家庭暴力所为。

医生很愤怒:“老子这辈子最讨厌打女人的男人。”

我赶忙向医生解释:“受伤的是个男人,被媳妇打的。”

刘医生张大了嘴,表示很惊讶。回去路上有些堵车,在车里跟刘医生聊了很多,刘医生询问,为什么要下如此毒手,是因为性生活不协调吗?如果真的夫妻关系不和,为什么不离婚呢?是因为那男人性能力太好才不离婚的吗?我试图找了很多话题与他交谈,但每次都是以夫妻同房或非正常性关系作为结束。我觉得丫挺的不应该姓刘,姓流就对了。

带着流医生回到保尔江家里,已经晚上8点多,我负责摁着保尔江,流医生做了些简单处置,虽然丫挺的有些流氓,但是手艺确实不错,几下就把保尔江脱臼的手腕复位了,其他的简单工作纳尔古丽也能帮忙,比如清创,给伤口包扎。忙完已经10点多,在保尔江家里简单吃了些晚饭,无非也就是羊肉之类。当晚住在保尔江家里。

那孙子,居然想把我赶走,自己跟纳尔古丽一个毡房睡!

Asshole!丫挺的是不是没挨过马贩子打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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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丘 发表于 2012-1-3 14:16:02
每天吃过午饭,纳尔古丽都会给我读报纸或者杂志,我会经常纠正她的汉语发音,偶尔她也会唱歌给我听,其实她唱得并不好听,甚至可以算是有点难听。纠正发音的工作进行的似乎也并不顺利,她总是记不住,我一度怀疑她是故意的,但是有时候看到她很认真的样子,我又打消了这个罪恶的疑惑。管她呢,反正她的汉语已经比所有哈萨说得都好了。有时读着读着,我会睡着,而纳尔古丽会悄悄地离开,或是趴在窗台上小睡一会,或是帮我洗洗袜子,洗洗衣服,善良的哈萨克女菩萨,还帮我洗过内裤……这让我很尴尬。& \4 T  A& ?3 o8 [4 H$ i

只是在这里做个标签,看到这里了,晕菜,这帖子不是帖子了。太长了,这篇小说很精彩,楼主这辈子没白活。我羡慕 嫉妒 狠!
在这跳个哈族舞,送给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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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丘 发表于 2012-1-4 12:02:52
看到九了
多年如一日的送饭,老校长动刀子要教育经费等一幕幕,着实叫人感动
多人为共的场景也许就是共产主义吧,我心中激荡着,眼中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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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丘 发表于 2012-1-4 22:38:03
会问我:是处女座的吗?通常情况下,我会回答,姑娘不用担心,这车不挑人,不是处女也能坐。
这笑话你自己发明的吧?挺新鲜挺有创意。
总体来说你的文章精彩纷呈,酒,肉,性,贯穿生活始终为特点。能够细致体味人生,于生活中不失真人本色的视角,丰富的浮想,令人精神抖擞。
我是抽空用了三天时间看完的。期待下文了。
建议楼主注意有些内容,上下重复,编辑到一篇完整的小说,还需要稍加推敲修改一下。比如皮牙子前面解释过一次为洋葱,后面又解释一次。还有其他重复的。。。
拉面的女人,我觉得需要将这个朴素的生活场景写的更加朴素些,耐人寻味些,这个章节有点流水,不耐看了。
赶紧出下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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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 发表于 2012-1-5 10:55:15
这个马贩子真是高人啊!顺便把河蟹百度了一把,发现在越野E族里更是高手啊,大作很多,大半个上午都没工作,尽看河蟹的妙文去了。赶紧打住先,今年的春节来得早,年前好多事要忙啊,被老板知道上班看河蟹那就要不和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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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马 发表于 2012-1-5 20:03:38
又没更新  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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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ke_7651 发表于 2012-1-5 20:30:03
会问我:是处女座的吗?通常情况下,我会回答,姑娘不用担心,这车不挑人,不是处女也能坐。
这笑话你自己 ...
桑丘 发表于 2012-1-4 22:38



    谢谢帮助,还真没注意到皮牙子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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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ke_7651 发表于 2012-1-6 02:39:34

十三、真主的眼泪

本帖最后由 snake_7651 于 2012-1-6 02:48 编辑

谨以此文献给藏藏小姐。

保尔江养了一条狗,一条土的不能再土的狗,那狗是所有狗中的极品,见到贼从来不叫,还会带着贼去马群和羊群里参观。我一度怀疑那狗有一半的金毛血统,或者拉布拉多,我认识的朋友里面有很多养金毛和拉布拉多的,都这德行。保尔江的狗经常用舌头舔自己的蛋,或许是因为偶尔会疼吧,可怜的小家伙,每次舔完都若有所思的望向远方,一丝丝幽怨,一丝丝感伤,那个小眼神儿,销魂极了。就叫它琼瑶吧,于是,这个响亮的名字生生地安在了这条偶尔蛋疼的公狗身上。

琼瑶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早晨6点整点报时,养狗比养闹钟好使,闹钟往往只能叫醒你的手指,而琼瑶大哥的整点报时是相当有职业道德的,你不起来给它吃的,它绝不会停止报时。赛里木湖的早晨六点,天还没有亮……

我有个很不好的习惯,一旦早晨被吵醒,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起来洗脸刷,躺床上看会儿电视,没准过半小时又迷迷糊糊睡着了。但是保尔江家没有电视,因为这里三面环山,即使弄一个电视,也根本收不到任何信号。躺在床上发呆,不管琼瑶,让它叫去吧。

保尔江可以下地走路了,流大夫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我这随身还带了一个护士呢,多少也能帮些忙。天刚刚亮的时候在毡房外看到了保尔江,手已经没有大碍。想起阿茹嘉说过:“你再这样就三天看不到我。”,这个诅咒果然灵验了,今天是第四天,保尔江才能睁开眼,但是需要很努力的撑开一条小缝才能够勉强看到东西。简单聊了几句,保尔江用哈萨克汉语对我表达了最真挚的感谢,并挽留我多住几天,这样他就有更多的时间来表达对我的友谊。

谁也没再提起阿茹嘉离家出走的事,她自己也没有。估计这两天她的妹妹会来接马,等她妹妹来了自然会回去跟妈妈和爸爸解释,不用我们操心了。

这次家庭战争导致的最严重后果就是羊群跑路了,两天没人往回赶,估计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吃草了,原计划是今天早晨出发去芦草沟,看望一个朋友,但是我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我要是走了,谁来帮保尔江找羊?鉴于此,我决定留下来再住几天。多么冠冕堂皇的蹭饭借口。

其实寻找丢失的羊群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羊群会沿途留下很多痕迹,比如啃过的灌木、地上的羊粪,由于周边几公里没有其他人家的羊群,所以一旦发现了羊群的踪迹,想要循迹追踪是很容易的,保尔江还不能骑马,所以叫了几个周围的邻居来帮忙。所谓的邻居,最近的骑摩托车也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到。在第二个邻居到这里之前,我们三个人已经发现了羊群,并且已经在返回的路上,距离保尔江家两三公里的地方,有一大片非常好的草场,半山坡上的草原上零星生长着野豆子,还有野生的大麦,至于中草药,当地人都懒得去统计到底有多少种,反正是用来喂羊的,知道有多少种一样也是用来喂羊。其实不用邻居们帮忙,我和纳尔古丽两个人也能把羊群赶回来。反正来了都来了,就跟着一起放羊吧。最后一个邻居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肚子早就饿得抗议半天了。

回到保尔江的毡房,看到阿茹嘉搭起了一个临时的帐篷,用直径15厘米左右的圆木,上面还盖了一些芦苇草。真主才知道这个胖女人是怎么把那么多那么重的木头搭起来的。帐篷下面大锅里炖着羊肉,阿茹嘉一边炖肉一边数落着保尔江:“没用的男人,就知道在床上躺着,连一匹好马都没有,把那样的马给客人骑,你会被笑话死的。我嫁给你都跟着你一起丢脸,过几天你去芦草沟换几匹好马回来,要不然就不要做男人了&%¥#@¥……*”躺在床上的保尔江一声不吭,装作没听见。如果是我,我也会装作没听见的,否则又要麻烦河蟹别克去叫流医生过来接骨。

后来发生的事情跟之前的很多场景都很相似,哈萨人聚在一起是一定要喝酒的,而且一定要把所有的酒喝光,把所有的肉吃光,再去买酒,直到买不到酒,又喝光了酒,才算结束。每次喝酒必然要有文艺节目,比如唱歌、跳舞、弹冬不拉,实在没有冬不拉,就找个木头棍子敲碗,连棍子都找不到的时候,改用啃干净的羊蹄子,也能唱一段跳一段。我觉得汉族人从小受中庸文化影响较深,要么不喝,要么喝多了闹事,很少有喝完能正常的,当然我所谓的正常就是睡睡觉,呕呕吐什么的,在地上打滚也行。其实我总结过,喝酒的基本有三种人,第一种属于城府很深的,不可深交,当然,酒精过敏和正在服药的除外。第二种属于逢酒必喝,逢喝必多,逢多必嘬那种,嘬是东北话,嘬妖的简称,不懂的自己问度娘或谷哥。当然我也不太愿意跟这种人接触。跟这两种人相比,我更愿意送烂醉如泥的醉鬼回家,有职业道德的醉鬼应该是这样的,烂醉如泥,如泥一样摊在地上,等人来踩。送醉鬼回家还有一个好处,往往能从醉鬼嘴里拷问出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比如谁在我背后说我坏话了。

我并不反感哈萨人,而且也很乐意跟哈萨人喝酒,他们都是很有职业道德的酒鬼,喝多了也从不闹事,只是偶尔做一些让你匪夷所思的事,比如搂着我的脖子拍着胸口说些乱七八糟的话,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懂,只能嗯啊的答应着,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咯吱窝味道并不好闻,而且我也不喜欢别人用油乎乎的手搂着我的肩膀。通常这种场合女性也不方便进入,所以我连个翻译都没有,这次也不例外,我被两个人搂着脖子,其中一个已经喝得很多了,眼皮都抬不起来。另一个喝得不算多,脑子也清醒的很,但是眼皮一样抬不起来,是三天前被媳妇打的保尔江。保尔江说着感谢的话,并且站在饭桌旁边,要求大家肃静,用哈萨语向大家隆重介绍,北京的朋友,河蟹别克。大家用嚎叫和敲酒瓶子来向我表示欢迎。欢迎完毕后,是深深的一口白酒。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类似的镜头,在乌鲁木齐经历过两次,在乌鲁木齐郊区连续经历了一个多星期。

保尔江眯缝着肿着的眼睛,满脸淤青,晃晃悠悠的端着酒瓶子拉着我喝酒,另一只手拎着一只羊小腿,搂着我的脖子。本来肿着的嘴唇说话就不利索,再喝点酒,舌头又胖了,更听不清楚说了些什么,估计是一些感谢的话吧。喝到这个程度,说些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喝酒,跟着喝就是了。之前在巴亚恩家里还是用杯子喝的,喝到不想喝的时候可以仰头灌下去,灌几口之后赶快跑出去吐。吐出来的东西一般也不会浪费,都便宜了七公。七公吃了人吐的东西也会醉,走路打晃,最夸张的,七公也想吐,但是吐不出,满嘴白沫躺在地上抽搐,像是吃了老鼠药,第一次我看到七公这个造型的时候很担心它会死掉,后来便以此为乐了。保尔江家连一个像样的杯子都没有,喝酒只能一人一瓶,想大口喝,出来的速度又没那么快,逼着我细细的品味。喝到最后,入口有甜味,入喉火烧,过鼻烧锅味,这证明我喝多了。后来我差点喝成了植物人,同时也失忆了。

据说我是被纳尔古丽和阿茹嘉拖着塞进毡房的,因为扛不动也搬不动,只能用拖的。真正有职业道德的醉鬼绝对不会吐在酒桌上或者喝酒的房间里,而哈萨人就属于这种,无论喝多少,都会尽可能吐在外面,实在忍不住的除外,那也要一边往外走一边吐。我绝对是个道德标准很高的酒鬼,从来不吐在屋里。至少我清醒的时候没这么干过。

每次喝完都这么难受,为啥还要喝呢?明知山有屎,偏向屎山行。

清晨的赛里木湖畔,阳光很强烈,可能是因为海拔高的原因吧,离太阳更近了一些,但并不感觉很热,阳光晒在衬衫上,微微有些热量,透过衬衫传到皮肤上,仿佛要穿过身体照亮地上的阴影。湖畔植被茂盛,氧气含量很高,空气中满是清新的味道,让人有些醉。湖水很清澈,倒映着天空的蓝,透明的有些吓人,临近湖边的水波中,能够清晰看到一群群湖中的鱼在水底游来游去。下了马,赤脚走进湖水,鱼群闻声而逃,冰冷刺骨的感觉瞬间驱走了头脑中的浑浑噩噩,我和纳尔古丽并排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听着湖水的浪涛,微风吹过湖畔草原的沙沙声,还有不知哪里传来的,也不知是什么鸟的鸣叫。几种声音交汇在一起,美极了。

湖中有两个孤立的小岛,互相守望着,传说是放羊姑娘和勇敢的小伙,自然也少不了好色的大魔王。其实每个神话的爱情悲剧最后都是一个结尾,大魔王死了,女的或男的也死了,活下来的那个殉情……大致都是这个情节吧。没什么新鲜的。通常也都是好色的魔王缠着姑娘,姑娘誓死不从,又不堪忍受折磨选择了自杀。小伙子晚来了一步,眼看着姑娘翘辫子,愤怒的小宇宙爆发了,小伙杀死了魔王,眼含着热泪抱起姑娘的尸体,跳入湖中,姑娘和小伙变成两个连在一起的岛,世世代代永远守护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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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ke_7651 发表于 2012-1-6 02:49:28
这就是那个无聊的故事,我敢打赌,全中国至少有三十个湖心岛的传说跟这个故事的版本是一样的。或许姑娘和小伙的名字不一样,但肯定有姑娘、有小伙,还有好色的大魔王。

这个故事是纳尔古丽讲给我的,我并没有被这个烂大街的故事感动,相反的,觉得有一些无聊。

“后来呢?”我问纳尔古丽
“后来……他们两个变成了两座岛,永远守望着,生生世世在一起。”

“这两座岛,是他们俩变的?”我继续发问。
“是啊。”

“变成岛之后就会永远在一起?”
“是啊。”

“那这两个岛什么时候能生出小岛?”
“……”纳尔古丽沉默了两秒钟:“你怎么这么讨厌?”说完转过头,不再看我。

“我觉得变成岛对于他们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或许还有更好的方式,只是他们还没发现。”我继续说。“也许,这个湖还有另一个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先知默罕默德没有规定男人可以娶四个老婆的时候,这里曾经是一片美丽的草原。离草原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住着一个小伙,他善良、勇敢、强壮、敏捷、诚实、聪明、英俊,还会写小说……”

纳尔古丽笑了,笑得很天真:“臭美吧,说你自己呢嘛?”

“有一天,小伙赶着自己的羊群,骑着心爱的球球,路过一个毡房,毡房的主人是一位并不怎么美丽的哈萨姑娘。小伙受了伤,又可怜巴巴的没地方去,把他带到这里的人扔下他不管,一个人跑去喀什相亲了,哈萨姑娘的爸爸治好了小伙子的伤,又让哈萨姑娘照顾他……”

纳尔古丽不再说话,转而用那深邃的蓝眼睛看着我,傻傻的,好像真的在听我讲故事一样。

“看啥?再看不讲了。”

“谁稀罕你讲嘞,我讲,后来小伙子伤好了,把姑娘一个人扔在树下冻了半夜,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上学的时候学过的,对了:寡义薄情郎……”纳尔古丽的小心眼儿还纠结着那个愚蠢的误会。

“开着手机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么?”我解释

“赛里木湖还是草原的时候没发明手机呢。”

“……”被她绕进去了。

“你不听我就不讲了,咱们回去帮保尔江放羊。”

“好吧我不说了,你继续讲。”纳尔古丽做出让步。

“姑娘细心的照顾着小伙子,小伙子的伤一天比一天好了,每天早晨一睁眼,小伙子就坐起来,趴在窗台上盼望着姑娘能早点过来,姑娘的马蹄铁跟所有人的都不一样,是有三个齿的,所以马蹄子踩在地面上的声音跟别的马也不一样,每次听到三个齿的马蹄铁声,小伙子就知道姑娘来了。”

纳尔古丽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一只手搂住了我,慢慢地闭上双眼:“你继续说呀,我听着呢。”

“其实小伙子早就好了,但是一直不想告诉姑娘,因为小伙子很怕再也见不到姑娘了,于是,躺在床上养伤,居然成了小伙子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每天早晨,姑娘都会给小伙子烧好奶茶,把酥油抹在馕上,扶起小伙子,帮他吃东西,小伙子吃着馕,喝着奶茶,嘴里咸咸的,心里甜甜的……”

昨晚熬了一夜,给一群酒鬼收拾烂摊子,估计是累坏了,纳尔古丽靠在我肩上的头逐渐倾斜,我扶着她的头,轻轻放在自己腿上,看着纳尔古丽熟睡的样子,很安静,很从容。好像在我身边会给她带来无尽的安全感。我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甚至有些擅长破坏浪漫,但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也了解喜欢而又不能拥有的伤。

纳尔古丽睡得很香,我摘下面巾,盖在她头上,继续自言自语:“小伙子知道,伤好的那一天,就是离开姑娘的那一天,他们或许永远不能在一起,但是小伙子并不后悔这一次短暂的邂逅。躺在病床上的那几天,看到姑娘,仿佛就看到了希望,那三个齿的马蹄声,就是小伙子每天最快乐的期盼。”

纳尔古丽沉沉地睡着,依旧那样的安静、从容。我亲了亲她的脸,继续说着:“谢谢你,在我受伤的时候照顾我。谢谢你这么久对我的帮助,你给了我很多快乐,也给了我很多希望。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在床上躺着的那两个星期会不会疯掉……”

之后,是长久长久的沉默,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孽缘吧,像一个潘多拉的盒子,打开它之前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旦发生了,却没有任何能够补救的措施,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爱情里随波逐流,然后听天由命。突然想起千里之外的发妻,和不久前婚礼上的誓词:不论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她,直到离开世界…

我要选择吗?不,我不要!!!!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这一片天堂般的美景中睡去了,躺在湖畔的碎石上,直到纳尔古丽叫醒我,我们上了马,手拉着手,返回保尔的毡房。

“直到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我被纳尔古丽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弄的有些糊涂:“什么后来?发生什么了?”

“姑娘和小伙子的故事!”

“呵呵,不知道,你说吧。”

“后来小伙子伤好了,离开了姑娘,再也没有回来。姑娘很伤心,每天都在小伙子第一次出现的地方等着,终于有一天,安拉真主知道了姑娘和小伙子的故事,感动得流下眼泪,真主的眼泪掉在姑娘家的毡房外面,成了今天的赛里木湖,中间的两个岛就是姑娘和小伙子,近近的守望着,但却永远也不能在一起……这个湖,是真主的眼泪。”纳尔古丽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下。

“你怎么知道是真主的眼泪?”我问

“是真主为了这段永远没有结果的爱情流下的的眼泪,你尝一下,湖水是咸的……”

那湖水,果真像眼泪一样,是咸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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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墙头 发表于 2012-1-6 09:14:00
k看了一晚上,累死我了,哈哈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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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ke_7651 发表于 2012-1-9 04:43:59

十四、鞭打薄情郎

其实我是很想在保尔江家多住几天的,因为我比较喜欢有水的地方,保尔江家离湖边又是如此之近。阿茹嘉也很喜欢纳尔古丽,两个人岁数差不多,每天在一起总是叽叽喳喳聊个不停。保尔江家在牧民中绝对算很穷很穷的,一个小小的羊群,几匹老马,没有牛,毡房外曾经养了两只鸡,跑到马路上被车碾死了,阿茹嘉很愤怒,逢人便说起这件事,当然不会是像我这样平淡的描述,而是各种恶毒的诅咒,无所不用其极,天知道哪天一不小心,安拉他老人家也会被牵连进来这件事。终于,肇事司机不堪忍受如此大的心理压力,跑到保尔江家自首。远远的隔着围栏扔进50块钱,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开车跑路了,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钱。而50块钱能买3只鸡,占了人家一只鸡的便宜,保尔江和阿茹嘉两口子总是耿耿于怀,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见到别人都不敢大声说话。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阿茹嘉用这些钱买了五只小鸡,跟保尔江商量好,三只小鸡养大了自己留下,剩下的两只一直养着,等到送钱的那个人再来的时候,把鸡还给人家。两口子商议好之后顿时心理压力小了很多,仿佛做了一件很高尚的事情,值得称颂。话又说回来,你都不知道是谁送的钱,你给谁养鸡呢?

最近的邻居距离保尔江家也有几十公里,这两天每天都有人骑着摩托车来帮保尔江放羊,白天放羊,晚上宰羊吃肉。羊群本来就不大,来帮忙放羊的人又多,于是羊群数量每天都在减少,帮忙的人越来越多,羊群越来越小。我始终怀疑,哈萨人不是为了喝酒而喝酒,纯粹是以喝酒为借口找一个聚会的理由,而哈萨人又是如此大方,赶上谁请客,绝对义不容辞,大羊杀完了杀小羊娃子,羊娃子杀完了杀母羊,不会因为自己羊少了而拒绝请客。于是,羊群丢了、马群跑散了对于哈萨人来说绝对是值得高兴的事,因为又可以跟邻居们聚会了。

离开保尔江家的时候他已经恢复的很好了,眼睛基本消肿,胳膊也能动了,我把车里所有的洗发水、香皂、毛斤、牙膏等等生活用品给他留下,这些足够他们几口人用几个月了,基本可以用到秋天开集。临走的时候我劝了劝保尔江,两口子没什么说不开的,以后别老打阿茹嘉,多善良的姑娘,再说你也打不过她,跟她打架你吃亏的,保尔江含着热泪说了一大堆,具体说的什么我也没听清楚,估计我耳朵坏了,或者他的舌头还没消肿。

从保尔江家出来,门口有一条国道,弯弯曲曲的绕过天山,可以直达伊犁,中间有个休息点,地名叫做芦草沟,这里曾经很辉煌,街边的餐饮生意异常火爆,每家店都有自己的特色。最有特色的是店名,全部以数字编号。后来沿着这条国道修建了一条高速公路,从此芦草沟沉寂了,人们享受着高速公路带来的便捷,却遗忘了芦草沟美味可口的羊蹄子,炒牛杂,直到芦草沟赛马节的成功举办,这个安静的小镇又一次躁动起来。这让我想起了美国的66号公路,还有诞生冠军的油车水镇。曾经的辉煌被高速公路取代,但是冠军的诞生,使一个本来已经没落的小镇又逐步走向繁荣。

情报有误,我到芦草沟的时候,赛马节已经结束了半个月。没有赛马节,就没有停留的必要了,芦草沟离伊宁市区很近,大概只有100公里,这仅仅相当于我每天上班路程的三分之二,中午吃了顿美味的爆炒牛杂,两人点了一个菜,剩了一半,缓慢驱车前往赛马场,反正已经来了,看不到赛马,看看赛马场也是好的。

到了赛马场,看到的景象完全出乎我意料,一大群骏马,马背上男男女女,衣着干净整洁,好像在迎接什么盛大的节日。一群围观的小孩子,叽叽喳喳讨论个不停,听到最多的单词就是:“克孜库瓦。”纳尔古丽告诉我,这是哈萨人的传统体育项目,一种比较残忍的,激励人上进的游戏:姑娘追。并不是经常会有的,只在重大节日和家里喜庆的日子才会玩,今天某某人的儿子跟某某人的女儿订婚,名字都没记住,算了,记不住名字没关系,反正也不重要。记住今天有姑娘,能追就可以了。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河蟹。跟牧民借了匹马,作为回报,送给牧民一副尼龙的编织笼头。牧民把那东西叫叉子,我到现在还搞不明白,笼头跟叉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笼头叫做叉子。

那是一匹高大的改良马,大约有50%布琼尼血统吧,是很躁动的一匹骟马。刚入马群的时候兴奋得不得了。卸下哈萨人的马鞍,把车里那盘西部鞍备好,脚蹬是一定要连在一起的,可以增加在马背上剧烈运动的平衡感。胸带是一定要带的,作为炫耀和装B的资本,一定要雕花的胸带,当然胸带也可以固定马鞍,让马鞍可以稳稳地趴在马背上,不会随着身体的转动而改变位置。低头革也一定要佩戴好,哈萨人与蒙古族一样,训出的马很不靠谱,没准有什么坏习惯,大多数都对缰绳的指令有明显的反抗意识,低头革可以缩进后腿,让奔跑力量增加,强制抬脖,低头,让指令更明确,并且可以纠正不良习惯,一切准备停当,换上一身骚气勃发的牛仔衣服,自己对着车里的镜子自恋一番,哎,果然,蟹出于骚而胜于骚。

哦,姑娘追,传说中的姑娘追。哈萨美女们,对不起让你们等了我30年。别急,我来了!

这个游戏是有规则的,游戏双方是以单身男女为主,当然其中也不乏伪单身和凑热闹的。男方可以调戏女方,女方不得生气,游戏开始后男方要先跑出300米,女方在后面追着打,根据地区不同,游戏规则也不同,大多数姑娘追是没有边界的,随意跑,随意追。部分地区的姑娘追是有起点和终点的,起点出发,跑向终点的路上姑娘是不可以抬手打人的,但是返回的途中可以随意抽打男方,如果跑得慢了,可能会皮开肉绽,闹不好要去医院清创。挨打的人是心甘情愿的,首先,嘴贱的人才会挨打。其次,作为一个男人,连一匹好马都没有,打死也活该。最重要的,只要想跑,肯定跑得了,挨打的都是周瑜打黄盖,所以没什么可抱怨的。不过我一直对这种极端的激励人进取的方式表示质疑,虽然动机是好的,但手段有点过于残忍。

一群哈萨男孩子戏谑着,女孩子们并不理会,还笑着搭话,这让我对于哈萨人的开放程度有些过于相信,我向来崇尚一句话:狭路相逢骚者胜。没有最骚,只有更骚。挨不挨打回头聊,先抓过来一个虐一番再说吧,挑一个最漂亮的,一把从马上抓过来,亲一口,再放开,姑娘很生气,但迫于游戏规则,也没法当众表态,我最喜欢哈萨人这一点,很遵守游戏规则。

一声甩鞭,游戏正式开始,那匹傻马估计从来没带过低头革,别人已经跑出去200米,它还在原地晃悠,越催越后退,围观的人群中传来笑声,我眼睁睁看着被我非礼过的姑娘已经挥舞着手中的羊皮鞭向我冲过来,不容我多想了,甩开那条两米二的西部水勒,左右开弓,“啪啪”两声打在马屁股上。那马好像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抬起前蹄,原地三档起步,疯子一样冲了出去。

勺子,这马是个勺子。

暂且叫它大傻吧,因为它足够大,也足够傻。

大傻撩开四蹄飞一样冲了出去,低头革的作用开始展现,后驱的力量在逐渐发挥,奔跑时很平稳,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平整得像人工种植的一样,姑娘在后面拿着鞭子穷追不舍,大傻毕竟占了身高的优势,跑出去两步够伊犁马倒腾三步,姑娘还在追,嘴里咒骂着,很生气的样子,我在前面跑,故意放慢了速度,等她快追上的时候,又重新加速,每次都是还差一点点就能打到我,可以那鞭子无论怎么挥舞怎么也碰不到我后背。姑娘咒骂着,虽然骂的什么我听不懂,但是从语音语调判断,她一定是在骂,或诅咒。千万不能让她抓住,否则会死的比猪都难看,天呐,我怎么又提起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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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ke_7651 发表于 2012-1-9 04:44:42
原本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很快就跑散了,我继续催马往前跑,有个小伙子的马显然很不给力,被姑娘追上了,姑娘好像也不大怜惜这个倒霉小伙,羊蹄子做的把手,羊皮做的鞭哨,最前端还涮了一个扣子,鞭子打在倒霉孩子身上啪啪作响,跑也跑不掉,只能任凭美女在后面虐,哎,遇上我你算是上辈子积了德,我是安拉真主派来拯救你的。紧催两下胯下骏马,跑到姑娘后面,站起身子,左倾,再倾,靠近了靠近了,捏一下屁股,转身就跑。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啊的大叫一声,场外围观群众哄堂大笑,姑娘很没面子,放弃前面的那个倒霉孩子,转过身拿起鞭子追我,身后两个美女追着,幸福不得了不得了的。

或许是我90多公斤的体重,或许是刚刚跑得有点猛,大傻的速度有些放慢了,不过两个美女一样也放慢了脚步,估计是感觉追不上我,放弃了吧,我有些窃喜,得便宜卖乖。勒住马,回头对着两个美女大喊:“再来呀,没打到我,继续呀!”说完,调转马头停在原地,看两个美女的反应,两个美女并成一排慢悠悠的往回走,并没有理会我,只是回过头瞪了我一眼。人群中又出现零零散散的笑声,大家开始议论,估计是在议论我刚刚的流氓行为吧,管他呢,反正我并没有违背游戏规则。

继续跑,继续加入被姑娘追的行列,直到天色渐暗,我几乎成了全场唯一一个没有被鞭子抽到的人,还有两个中午喝多了的,刚起跑就掉在地上,失去了被鞭子抽的资格。而全场的一对耀眼明星,是赛力克和诺扎,两人骑在马上拉着手回来的,回到起点的时候,很多围观群众在吹口哨,用哈萨克语开着玩笑:“赛力克,皮鞭子挨的好呢嘛,捡到老婆了。”“哎,赛力克,你宰羊,晚上请大家拖依。”赛力克只是傻傻的笑着,并不回答,诺扎羞红了脸,低着头也不说话,两人下了马,消失在拥挤的人群中。

我下了马,把大傻溜了溜,待大傻的呼吸顺畅之后,还给牧民,还的时候也不忘夸奖几句:“好马呀,快得很,能跑。”那牧民把我拉到一边悄悄的跟我说:“我的马嘛,是最好的嘛,他们的嘛,冬天就应该都宰了吃肉了。”

哈,这句话听不同的人说过好多次了。

“一会儿嘛,不能走,有拖依,晚上热闹得很,吃肉,喝酒。”老牧民告诉我。

“拖依是什么?”我问牧民

“拖依嘛,就是请客吃饭,喝酒,唱歌,跳舞。”

“哦,那……”我正想继续往下问,只感觉耳后生风,还没来得及往后看,从头顶到后脊梁“啪”的一声,一条火线从后脑勺贯穿脊椎,转过身发现纳尔古丽站在我的背后,瞪着双眼,拿着鞭子,鼻孔撑得溜圆,还喘着粗气,我正想问她是怎么回事,话没说出口,又是一鞭子,打在脖子和肩膀上,一条崭新的牛仔衬衫被卷了个口子,血从衣服里渗出来,疯了,这丫头疯了。老牧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吓了,站在原地愣愣的不动,老牧民成了我的掩体,绕着老牧民跑可以少挨鞭子,纳尔古丽打红了眼,一边追着打一边哭,一边用哈萨克语大声嚷嚷。现场很乱,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变故。只有老牧民一个人还站在原地,我绕着逃,纳尔古丽绕着追,依旧一般追一边用哈萨克语对我喊着什么。

老牧民突然乐了,抓住了纳尔古丽拿鞭子的手,转过头对我说:“道歉嘛,你亲别人,她生气了。快点快点嘛……”

纳尔古丽索性坐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指着我依旧用哈萨克语嚷嚷着,哭得很伤心的样子,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纳尔古丽转过身,不再理我,也不再喊叫,只是自己一个人哭。

“男人没好东西!她刚才说的!!!”老牧民继续给我充当翻译。我对老牧民的热心表示感谢,并告诉他拖依马上开始了,请赶快过去,一会我就去找他。老牧民恍然大悟,临走之前用汉语对纳尔古丽说:“鞭子嘛,给你,不能再打人了,多好的小伙子呀。力气大,能干活的。”

……力气大,能干活,这好像是说骡子或者马之类的大型动物,没有用这个夸人的吧。

纳尔古丽一边哭我一边哄,无论我怎么哄,纳尔古丽始终转过头不理我。那边的拖依已经开始了,我威胁纳尔古丽:“憋回去,没玩了?再哭我就自己去吃肉喝酒。”说完站起身就走。纳尔古丽瞬间没了声音,远远地跟在我后面,晚上有点凉,去车里取了一件衣服,换下刚刚被抽烂的衬衫,简单处理一下创面,准备去参加拖依。

纳尔古丽不再哭了,也不跟我说话,我使出杀手锏,这招一定好使的,没有女孩子能抵御礼物的诱惑,何况是纳尔古丽最喜欢的耳坠,我从口袋里变出一对坠子,在纳尔古丽面钱摇晃着:“喜欢么?给大爷乐一个,大爷不生气了送给你。”

“讨厌!”纳尔古丽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

“以后不准拿鞭子抽我了!疼的!”

“你那样对别人,你都没这样亲过我!”纳尔古丽有些委屈,说着说着又要哭。

“好吧好吧,亲你亲你,别哭了乖!”说完,很敷衍地亲了一下,权当政治任务完成吧,为了多民族大团结。

“那你以后不准这样,不许亲别人。”

“好吧好吧小祖宗,以后我不亲别人了,你也不许再对我动鞭子。”

“好,拉钩!”

这个小东西什么时候学会的拉钩?电视里?

达成基本共识后,我们拉着手参加拖依,见到了毡房的主人,互相说一些祝福的话,我们作为远方来的贵客被邀请到毡房里面,坐在主人的旁边,所有参加拖依的都是穿着传统服装的哈萨人,我们两个显得有些另类,阿肯弹唱很热闹,一支冬不拉,一个小手鼓,演绎着别样的风情,大家跟着音乐的节奏跳动起来,吃肉,喝酒。

又是一个被酒精麻醉的夜晚,气温骤降到10度以下,在哈萨人的毡房里,四处洋溢着温暖,我又一次得到了一份免费的晚餐,截止于目前,到新疆的这段日子里,只吃过两顿花钱的饭。哈萨克的谚语里有这样一句话:只要沿途有哈萨克人,那怕你走一年的路,也用不着带一粒粮、一分钱。

是啊,不用带一粒米,不用带一分钱。我享受着,这样一个免费的旅行。希望能够持续下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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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血马 发表于 2012-1-9 16:50:28
真好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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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丘 发表于 2012-1-9 23:57:48
十五,快点吧。。。河蟹是故意隔两天上一段文字吧。故意吊胃口,速度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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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ke_7651 发表于 2012-1-12 04:05:55

十五、刷羊绒的女人

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主人的房间,太过分了,连人家叫什么都搞不清楚,在人家又吃又喝,还睡在人家主人的房间,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纳尔古丽起得很早,正在帮女主人做家务,两个女人一边叽叽喳喳的聊着天,一边忙活着手中的活计,也不知聊了什么开心的话题,两个女人嘎嘎地笑着。

早餐早已准备好,依旧是奶茶、酥油、还有囊和馓子,貌似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到蔬菜了…而且我并不喜欢这种除了油就是肉的饮食习惯,我很怀疑,在文革时期,他们这么吃肉的话,是不是要被批斗的?

这个毡房的主人叫杜尔根,汉语说的出奇的好,貌似还有些河北口音,大概他真的不是哈萨克人,只是穿了哈萨的衣服。

杜尔根热情招呼着我,不停地劝我多吃点多吃点,再多吃点,多吃身体好。其实我很想告诉他,越这样吃,死得越早。但我还是忍住了,我承认大多数时候有些嘴贱,但是还没贱到这个程度。

杜尔根是本地的大户,在镇子里有楼房,因为家里的牛羊太多了,杜尔根平日里就住在赛马场后面的草场上,家里的楼房大半年都是闲置的。昨天的拖依是杜尔根的小儿子巴特尔的订婚仪式前奏,为此,杜尔根将要付出至少1000头羊的代价。

后来才得知,杜尔根果真是河北人,蒙古族,曾经是个骑兵战士,退伍后响应号召支援新疆建设,扎根在这片草原上,娶了草原的女儿,语法错误,是杜尔根嫁给了草原的女儿。杜尔根并不喜欢哈萨克人,大概是因为哈萨克人吃马肉的习惯吧,还残忍地把马肉塞进马肠子里,挂在炉子里熏得香香的,我也经常一边吃着熏马肠一边声讨这种卑劣可耻的恶行。

吃完早饭拉着纳尔古丽去遛弯,听说最近来了一个汉族女人,就住在草原边上,其实这地方曾经是一个交通枢纽,而且草原边上有一个不算很小的镇子,也不缺汉人,不过两个关键词吸引了我:南方人,汉族女人。所以还是决定去看看。

一路走着,我想象着这个女人的样子:四五十岁吧,胖,或者瘦,肯定不会是中等身材,很矮,可能是四川人,因为最近的南方省份就是四川,也可能是重庆人,反正不会是广东人,广东人到这里会饿死,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动物给他们吃。或者可能会把自己伪装成哈萨克人,装模作样的放马牧羊。无论她长的怎么样,总之一定是个在故乡混不下去的人,否则谁愿意跑到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定居呢?

那个女人比我想象的要年轻得多,大概30岁吧,个子倒是不高,白白的,但是脸上长了一些豆子,略微影响观瞻。紧身束腰的白色牛仔衬衫,白色的制式牛仔帽,配上一条刻意做旧的牛仔裤,略微能给人一点点英姿飒爽的感觉,看得出,这是个伪牛仔。我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很努力的挤一头牛的奶,挤了半天没有什么效果,放下牛又跑去刷羊绒。阳光暴晒着,女人的额头渗出一丝丝汗珠,后背的大量汗水浸湿了白色的牛仔衬衫, bra在半透明的衬衫下若隐若现。大概是女人笨拙的动作吧,或者是因为若隐若现的bra,导致很多哈萨克人围观。而那只羊也并怎么不配合,总是乱动,扭来扭去的,仿佛在抗议着一系列不公平的对待,包括捆绑、羊绒梳子,还有那个笨女人的疯狂虐待。那女人的工作也不怎么顺利,梳了半天,一根羊绒也没梳下来。最后,那个女人的耐性被这只可恶的羊磨没了,收紧了绑着蹄子的麻绳,羊“咕咚”一声倒在地上,似乎那只羊有一个错误的预感,关于死亡。于是,羊拼死挣扎着,屎尿横流,眼泪鼻涕也喷涌而出,那个女人愤怒了,粗暴地用梳子疯狂梳理着羊肋骨上最敏感的部分,羊惨叫着,像小孩子在哭,女人对这个声音极其反感,反感的情绪通过动作的越发粗暴直接体现到羊的身上,一只手按住羊,另一只手玩命梳在羊身上。可怜的羊,在一轮轮的虐待中挣扎着,女人两个硕大的球,随着羊的挣扎也在衬衫中晃动着,呼之欲出。

大,真他妈大!

那女人还在疯狂虐待这只可怜的羊,而羊也在无比巨大的心理压力下奋力抗争着,终于,羊的一条后腿从绳子里跑了出来,疯狂的蹬了几下,又甩出一只蹄子,“嘭”的一声踢中了女人的头,白色制式牛仔帽应声而碎,那女人也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被踢出去好远。

女人慢慢爬起,坐在地上哭了,哭得很伤心,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但是在我看来,最有权力哭的应该是那只羊。

纳尔古丽走过去,检查了一下女人的头,有点肿,但是并没有大碍,亏了那个硬壳牛仔帽,否则这一脚结结实实踢到脑袋上,一定是一条长长的大口子,没准还会有脑震荡什么的。女人洁白的衬衫上沾满了草绿色的泥土。一只手捂住被踢的头,一只手扶着地面,抽泣着。衬衫内波涛汹涌,随着女人胸口的起伏上下颤动。纳尔古丽在一旁安慰着受伤的女人,跑掉的羊自己跑回了羊群中,悠闲地吃着草,仿佛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女人哭了一会儿,渐渐平静下来,拿起地上被羊踢烂的帽子,又戴在头上,转过身对纳尔古丽说:“侬晓得抓羊伐?”

纳尔古丽睁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迷茫的看看那个女人,又看看我。

“问你会不会抓羊?”我帮纳尔古丽翻译着。

“侬晓得伐?”那个女人转过头又问我。

“阿拉晓得呀。侬洗做撒?”我问她。

“抓羊啊!”女人回答我,眼神中看到了一些光明。

“抓来做撒?弄特伐?”我又问。

女人来劲了,从地上爬起,追上去咒骂起这只羊:“小赤佬,色一伐?拎不清滴东西,十三!!结棍啊,老卵啊!拧得阿拉撒宁伐?侬想哪能?……”还没等那女人骂完,头羊就冲了过来,估计那头羊有180斤左右,硕大的一只羊,一点都不含糊,低着头硬硬的顶到了那个女人的腿上,女人又一次飞了出去,而那只羊穷追不舍,女人落地后又被羊顶着翻了几个滚,我和两个牧民赶快跑了过去,轰走了那只羊,可怜的女人捂着腿,又一次坐在地上大声哭起来。纳尔古丽在一旁劝着,围观的哈萨克人哄堂大笑,一边笑一边骑着马去追被公羊哄散的羊群,羊群追回来了,却没有地方安置,这个女人没有羊圈,也没有自己的草场。

征求她的同意后,我们把它的羊赶到了杜尔根的羊圈里,单独隔离出一小块,以防公羊之间打架。我和巴特尔返回去找纳尔古丽,帮纳尔古丽把那个疯女人送回租住的房子里。

房间里很整齐,很干净。其实哈萨克人的毡房也很干净,但是无论怎么收拾也不整齐,总是乱糟糟摆在一起。比如给马修蹄子的工具会被刷洗的干干净净,跟吃饭用的东西放在一起。还有给马做阉割手术的刀子,偶尔也会客串一下拿来切菜和水果。这让我非常接受不了。或许是看了太多乱糟糟的毡房,所以会觉得这间不大的出租屋异常整齐。

这个女人叫糖糖,曾经是上海某著名品牌贸易公司的小白领,厌倦了城市里的快节奏,向往牧民无拘无束的生活,跑到这里躲清静,带着所有的积蓄,准备在这里安家,飞到乌鲁木齐的当天,直奔长途汽车站,到车站见人就问,我要去草原,哪个车去草原?于是,上了车就被拉到这里。她买了一头大公羊,又买了50头母羊,想着每年生点小羊,再卖点羊绒,羊娃子母的留下,公的养大一点卖掉,足够养活自己。小羊越生越多,用不了几年,自己就会拥有几百头羊,到那时就开个大一点的农场。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化妆包,拿出一些护肤品在脸上涂抹着,像一个从业多年的油漆工,在给外墙体做修复。一边抹一边说:“不能哭,哭过风吹了对皮肤不好。”

我们听着她的讲述,还有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不知该怎么劝她。真不明白,这种异想天开的人在上海那样的大都市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会剪羊毛撒?”纳尔古丽问她。

女人摇了摇头。

“你会烤馕撒?”

女人又摇了摇头。

“你会炸馓子撒?”

得到的答案还是摇头。

“做酸奶子,奶疙瘩,会撒?”

依旧是摇头。

“撒都不会你来怎么活?”纳尔古丽继续问她。

“我可以买一些呀,吃的喝的用的……”

“买不到的时候怎么办?这里又不是上海,不是有钱就能买到东西的。”

“没有想过……”

“这里冬天零下20多度,雪大的时候半米厚,你的羊怎么活?”

“也没有想过。”

“什么都没想过,你怎么就来了?”

“想来,就来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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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nake_7651 发表于 2012-1-12 04:06:20
这个回答让我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想来就来,那是不是想走可以随时走呢?这是怎么样的一套逻辑?姑娘,你想整哪样?

“如果你想在这里生活,必须学会很多生存技能,比如搭毡房,喂马,喂羊,学习制作和保存食品,还要忍受8个月没有蔬菜和水果的日子,这些你能做到吗?”我继续问她。

“我可以学嘛。”糖糖很委屈的说。

“好吧,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一些,首先,绵羊是没有绒的,你这样刮,刮出血也刮不到羊绒。”

“哦,那什么样的羊才有绒?”

“笨死你呀!山羊才有羊绒!!!”有些折服于这个女人强悍的智商。会比鲨鱼高一点点吧。

“我们再讲牛,你刚刚的方法是不可能挤出牛奶的,你不但挤错了地方,还选错了牛!如果真的挤出了东西,我保证你会被那味道,还有你的行为恶心一辈子。”

纳尔古丽强忍着没笑出声,巴特尔就没有那么厚道,哈哈哈地乐了半天。

屋里很安静,只听巴特尔一个人乐着,巴特尔乐够了,转身离开,回家去喂马。

巴特尔走后,是又一轮沉默,糖糖坐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我对纳尔古丽努努嘴,示意她我们该离开了。

回到杜尔根家,已经是下午,陪着那个女人折腾了小半天,耽误了中午饭,路过镇子的时候买了两盒冰激凌,据说是伊犁特产,有一点点酸酸的味道,这个东西小时候在老家吃过,酸奶冰激凌,长大后就没有了,就算有也不敢买了,中国的奶制品安全性问题严重,吃多了会止尿、丰胸、长肿瘤。伊犁地区大可不必担心这一点,那些利欲熏心的厂商才不会花这冤枉钱,牛奶有的是,没有道理再花钱去添加其他物质。

今天是巴特尔订婚的第二天,按照哈萨克人的规矩,应当举行吉尔提斯,杜尔根准备带着巴特尔,赶着家里的马群,还有一小部分牛羊,送到女方家里去展览,给邻居看看。这样做是有很重要的意义的,男方家资雄厚,女孩子嫁过去才不会受委屈,虽然杜尔根是当地响当当的富庶人家,牛羊太多赶不过来,但规矩是不能坏的,还是要赶一部分牛羊过去,给邻居们展览一下。我觉得这种做法的虚荣和炫耀成分比较大,完全是给邻居们看的。为了这个比较庄重的仪式,杜尔根特地跑来跟我借马鞍,因为我的雕花马鞍确实很好看,而且在当地是没有的,以后也不大可能会有。杜尔根说,马是男人的翅膀,马鞍就是翅膀上的羽毛,翅膀好不好看,羽毛是关键,我的马鞍会让他在女方家很有面子。所以很不好意思的来向我借马鞍,并承诺一定小心使用,不会弄坏。

这是件高尚的事,我没有理由拒绝,并且提出,可以帮杜尔根赶牛羊去女方家。杜尔根欣然同意,吩咐老婆宰两头羊,晚上继续拖依。

一切进展顺利,邻居们对如此庞大的牛羊群交口称赞,那盘满雕花的马鞍也为杜尔根和巴特尔赚足了面子,邻居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行过见面礼后,接受邻居们的祝福,邻居们主动排成队,右手放在胸前,弯腰行礼互相说着祝福的话。简单的见面仪式过后,我们被主人让进了毡房,坐在主人的旁边,大家吃着一些干果和水果,聊着天等待着天黑举行的拖依。

其实哈萨克人比较排斥与外族通婚,当然这种排斥也并不是完全出自内心的,仿佛古兰经上也并没有明文规定穆斯林不可以与外族通婚,哈萨克的传统也是可以与外族通婚的,但并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哈萨克人对于外族通婚这件事多少有些抵触情绪,若不是杜尔根雄厚的家资,恐怕巴特尔的婚事会很成问题,因为这个区域只有他们一家蒙古族,而且镇子里定居的汉族人是绝对不会嫁给牧民的,在他们眼里,牧民会喝酒,打老婆,每天过着动荡的日子,永远跟着河流走。

毡房里很热闹,大家坐在满是刺绣的毛毡上聊着天,时间差不多了,主人邀请邻居们点数,门外牛羊已经自然分群,两个人负责一群,把所有牛羊点过一遍之后,天逐渐有些黑了,一个不大的小山坡,满满的都是杜尔根送来的彩礼。邻居们把点过的数字汇总到女方家里,女方家长很自豪的笑着,这次婚姻会改变整个家族在邻居中的声望,做父母的看到男方家如此殷实的家底也对女儿的未来报以很高的希望。有了牛羊的日子就会很幸福,至少在这里是可以这样理解的。

天黑了,邻居们都备上马,跟随女方家长到杜尔根家参加拖依,羊已经宰好,按照当地习俗,要从中间劈开,半只烤,半只炖,烤的半只象征着以后的日子红红火火,炖的半只象征着以后的日子热热闹闹,很吉祥的寓意。

囊坑里的羊肉发出滋滋的声音,阿肯弹着冬不拉,唱着喜庆的歌曲,邻居们频频举杯,轮流向主人敬酒,连日疲劳作战,我已经不胜酒力,躲在一旁守着雕花马鞍,看他们的热闹。

三五个小孩子,离得远远的,对马鞍指指点点,大概是很喜欢吧,发现我在看他们,笑着逃开了,趁我不注意,又聚过来继续指指点点。纳尔古丽在一旁看得清楚,赶走了这群叽叽喳喳的孩子,走到我身边对我说:“他们喜欢你的马鞍。”

“我知道呀,看得出来。”

“他们刚刚在商量,想要拿走,在分工,谁拿叉子,谁拿肚带,谁拿鞍子……”

“哈,一群小破孩,晚上不睡了,看着鞍子。”

其实根本不用看着,今天是最热闹的一次拖依,估计人群散去的时候就要天亮了,小孩子们根本扛不住,肯定是要比大人早睡的。而且我并不认为哈萨克人的孩子们会因为喜欢一样东西而去盗窃,或许只是随便说说吧。

人群中看到了糖糖,她也受邀参加今天的拖依,傻女人好像自己调整好了许多,跟下午的表现完全判若两人,跟哈萨人在一起有说有笑,仿佛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糖糖也发现了我们,走到我身边,向我们表示感谢,并且告诉我们一个消息,她准备明天离开这里,去到处旅行看看,马和牛卖给了杜尔根,也赚了几千块钱,哈,毕竟买的时候便宜嘛,多少会有些利润的。

后来我离开新疆之后回到了北京,收到了糖糖从上海寄来的礼物,是一大堆城隍庙的塑封食品,还有一只崇明大闸蟹的工艺摆件。

那天我又喝多了,已经记不清第几次喝醉,只是记得我走的时候特意看了看那盘马鞍,还静静的躺在角落里,没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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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河 发表于 2012-1-12 10:16:53
“我们再讲牛,你刚刚的方法是不可能挤出牛奶的,你不但挤错了地方,还选错了牛!如果真的挤出了东西,我保证你会被那味道,还有你的行为恶心一辈子。”) w4 r8 T, N" q' x)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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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口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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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靖 发表于 2012-1-12 23: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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