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白马(短篇小说) 朱玛拜·比拉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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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朱玛拜·比拉勒


从祖上起就厌恶美洲马的库特克依家,曾拥有过两群几乎清一色的白马。
  就在这个山峦叠嶂的乌尔塔拉克的棕色山脉中,库特克依家居住的小山村躲进一条不起眼的小沟里。曾有人骑着一匹尾巴和鬃毛稀疏,长着沙狐耳,腰身细长,像雄昨蜢一样结实的大黑马来到这里。那马走路时,帅乎乎地甩着脑袋。
  那人骑着黑马来到一座矮屋前。这是一座久经风吹雨淋的矮屋,顶上布满了早已枯萎的茴茴草,有风吹来,发出滋滋的响声。屋旁有一堵用石头垒起来的院墙,上面糊了一层麦草泥。圈中,四处弥漫着浓重的羊粪味。那人把马拴在院子当中的一根木桩上,于是,围来了一群村里人。
  “若选马中之王,这匹马准能当选。”有人高声说了一句。话音落下,一位看上去与众不同的人走进人群。他个头不高,古铜色的脸上透出红光,一对顽童般的眼睛里闪着奇异、耀人的光芒。他是库特克依的长子哈吉拜。哈吉拜泰然地挪动两条罗圈腿,脚上的靴子里塞满裹脚布,像鱼肚皮一样滚圆闪光。他推开几个正好奇地抚摸黑马的年轻人,从那根满是鸟粪、被阳光晒得暴烈的木桩上解下马缰绳,一转身,将一个年轻人推上马背。于是,那匹高挑个儿、硕蹄、长着长腿的黑马毫无防备地向前冲了两步,打了个趔趄。秋天刚刚来临,昨天又下了一场雨,地面上一层软软的冻泥被马蹄砸出一滩泥花来,溅在门前的野草叶上。
  “不!说这东西是好马,我头发根都要竖起来了。瞧,它虽然像一张画一样俊美,但走山穿谷准急得你胃疼。更不用说搭两袋重物了,那样不把它压成月牙腰才怪呢。依我看,它不过是个馋猫。还没看见它的步子?没起步,就给大家鞠了一个躬。”
  有人这样说着,引起大家一阵哄笑。刚才因为马失前蹄丢了威风的小伙子,这会儿翻身从马背上跳下来,稚气的脸上有几分难为情的神色迟迟不肯退出。哈吉拜没吱声,只是默默看了一会儿,然后背着一双厚实的大手,傲然地离去了,留下一阵骚动给人群。
  “好大架子!有钱人总看不起别人。也不想想他骑过这样的马吗?”大概是黑马的主人这样哝了一句。
  “啊哈!库特克依家的白马确实有绝的呢。他那些跑马、走马能像单峰驼一样负重,真够棒的。”有人说。
  就这样,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着,过了好一会儿,这伙像爬在垃圾上的苍蝇一样的人,才渐渐地散去。
  那会儿,我还小。大人们谈话的时候,我正在一边玩羊拐骨。待人群散尽,我跑到方才那匹庞大如山的黑马旁,着实被它惊呆了。我心里升起一个可爱的念头: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能骑上这匹追风马,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哈吉拜的家门口,一定会让他明白这黑马有多么不同寻常。那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我这样想着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挥舞着一块与羊皮一起漂染过的伊犁羊拐骨,暗下决心--一定要这么做。
  日子,梦一样飘然离去,以后发生的许多事虽然与我儿时的梦想截然相反,我当了一个放牛人,但那匹黑牡马竟仿佛有天意安排真的来到我的座下。人曾经有过的一切不合实际的梦想,像大风中的波浪,不在岸上撞得粉碎,永远不会回头。后来,在我习惯了沉寂的生活之后,却为曾经有过的幻想后悔不已,我后悔当年怎么竟会用自己亲手养大的那匹白马和仅有的一件黑皮大衣,软缠硬磨地从那人手里换来了一匹黑牡马?为了那匹黑马,我甚至宰了一只小羊羔来招待那马的主人。失去了羔子的母羊断了奶,一家老小没的喝了。可是我并没有感互丝毫的惋惜--只要座下有那匹威风的黑马。可悲的是,我得意了不过两个月,就开始后悔把白马换给了人。我原来的那匹白马曾是库特克依马群里的一匹小马驹,它一岁时,我把它捧在怀里,两岁时我把它关在圈里,从三岁开始,我苦心地调教它,可到它年满五岁,成为一匹真正的牡马时,我却因一念之差把它送给了别人。我记得清清楚楚当它的新主人牵着离开的时候,它那样难舍难分,依依惜别。就要翻过远处一座小岗时,它还强硬地扭过头来,长长地嘶叫,几乎震落整个峡谷的石头,哦,我的白马…… 既然黑马不该是我的东西,干吗硬要伸手得它哟!这匹苦苦得来的、乌鸦似的美洲黑牡马,只要稍稍给它松了缰绳,它就会不知天高地厚地乱窜,让你无可奈何。而当你刚要抓住缰绳,它就停下来,赖皮地瞅上你一眼,然后毫无教养地撒野。给它紧前肚带时,如果稍不留心,它就会用大黄牙冷不丁地在你腰上咬一口;而拉后肚带,它又会朝你瘦削的膝上踢一脚,疼得你心里直发紧;骑着它走进大自然,深深地陶醉在神思中时,只要有风吹吹草动,这笨蛋就会像受惊的骆驼一样丧魂落魄,撇下你逃之夭夭。我悔恨,怎么会牵来这么个不服管教的坏东西;即使用皮绳拴住它的两条前腿,它也会在某个早晨,蹦蹦跳跳溜掉,到中午你也不一定能找得回来。在这个大千世界上,人类的迂腐足够他们自我折腾一辈子。有时,一个人别说披在身上的衣服,就是行将到嘴的食物,也会莫名其妙地扔掉,变得一贫如洗;自以为智慧的人总是稀里糊涂地一脚踢开飞来的幸福。
  不管是不是天意,我庆幸曾与当年的那匹白马度过了一段难忘的岁月,尽管它最终没有在我这里找到归宿。后来,我越发明白:这种出自库特克依的长子哈吉拜马群中的白马,的确有一股奇异的魅力。这一点,似乎已伴随哈吉拜老人享尽了人间最大的快乐。然而,他最终患了残酷的食道癌死去了。起初,他还能强撑着,用那双瘦骨嶙峋、苍白无力的手勉强捧着碗喝一点稀粥。后来,他完全成了一个废人,只能噙着泪,忽闪着一双碱水泡过了似的双眼,让人把牛奶滴进喉咙里。临终时,他甚至滴水不进。当秋草完全枯萎的季节,他的苦难也算走到了尽头。眼睁睁目送这样一位行将离世的饥饿的灵魂,是件折磨人的事,我在他的床边看见他吃力地翕动干枯的嘴唇,伸伸疙疙瘩瘩、白色的舌头,上下腭间有几丝胶水一样粘浊的唾液在一排满是锈迹的牙齿中闪了一下: “请把我的尸骨,搭在我的白马背上下葬吧。它们曾带着我走遍山川深谷,把我所有的爱都汲去了……
  然后,我看着这位曾经不可一世、清高自负的人,吐出了胸中最后一口气,静静地闭上了双眼。他的四肢,是他临行时自己放平的。
  哈吉拜死后,库特克依家中最出色的一匹白马随着他的亡灵去了。一个人今天握在手中的满把金钱,明天关不一定实现它真正的价值。在这个山庄里,库特克依家从前那纯种的马群失的失,散的散,渐渐变得混杂不堪,后来只有一匹白马,作为白马群的后代生存了下来。为了繁衍那纯种的马群,不知哪一位无聊的牧人,找来一匹跟白马一模一样的三岁母马,强行给白马做了配偶。过去,只要哪匹雌马的尾巴骚动两下,就能神魂颠倒的这匹白马,这次见到白母马,竟突然变得十分矜持。这激怒了那位从祖上起就不曾走过马运的牧人。他强硬地把白马拉到白母马旁也无济于事。于是,这位鲁莽的人想出一条妙计,用一块黑布蒙起白马的双眼,然后拽着它的鼻子,硬拉到白雌马背上。
  喜欢别出心裁的牧人,总算达到了目的,也许他仅仅是想让白母马也生出个白马来吧。他解开白马头上蒙的眼罩,放松缰绳。只见库特克衣家最后的白马甩甩头,嗅嗅从雌马左右摇摆的尾巴下掉出来的粪。突然,它猛地抬起头来,脸上顿时透出一种烈性的神情;先是有一滴泪从它眼角淌下来,然后是一片红雾掠过指甲盖大小的晶莹的瞳仁,又一股热腾腾的汗水流遍全身。于是,它扑通一声倒下去,左右打了几个滚,又一骨碌爬起来,脖上的鬃毛在阳光下闪出一排银光,齐齐地倒向一边。它站在那里,抽抽腹,向着蓝天长长地嘶叫一声,从它微微发红的鼻腔里喷出一口气。地上的蒿草竟被这气流吹得倒向两边。过了片刻,这匹白马在大风中摆了摆粗密的长尾,舒展开了受伤的四肢,疯狂地冲向刚刚为它解下笼套的那位不懂事的牧人。它根本不顾牧人可怜的挣扎,雄骆驼似的撕咬他,并从他身上践踏而过。最终,留下一溜尘埃,孤独地奔去了。有一日,这匹到处流浪的白马,来到哈吉拜那座旧坟前,咬咬坟上的尘土,然后围绕土堆转了一圈,奔向乌尔塔拉克最高的一座崖顶。它曾在这里悠闲散步,因为这里不会被蚊虫所扰。顺着崖背的斜坡有一条羊肠小道缓缓伸下去,而正面是垂绳可吊的万丈绝壁。白马站在崖顶上,最后嘶叫了一声,震得大地颤动,谷间回声四起。然后,它甩了甩头,猛咬一下自己的膝头,腾空而起,挥舞着云似的银鬃和尾巴,纵身跃下崖去。绝壁上,一只受惊的山鹰,“呱”地叫了一声,展开翅膀,抛下窝巢,冲进蓝天。空中,那一声凄厉的嘶叫,悠悠传开来,覆盖了整个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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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与真理 发表于 2013-11-13 15:25:25
哈吉拜死后,库特克依家中最出色的一匹白马随着他的亡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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