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湖居士 陈书影 改编自民间传说 序：赵氏子昂，即赵孟頫，宋高祖十一世孙。号松雪道人，浙江湖州人氏。有元一代，书画第一，又善诗、精通乐理。才情绝世，风流旷古。然则年光流转，世事消磨，斯人神采，已不可追。余尝闻得霅溪民间口传，有子昂画马成真一事，别有情趣。管它真真假假，姑妄言之，姑妄信之。如于茶余饭后，感慨一番，月影灯下，拍案一笑，不也快哉！ 话说明朝万历年间，山东临清县有一个姓崔的书生。崔生十岁之时，父母相继去世，情甚可怜，从此依靠邻里乡亲的资助生活。平日清苦，也无所奢求。邻姓曾氏，乡间名流，家有藏书万卷。崔生每借书夜读，晨昏不觉。
日子总在不知不觉中过去，转眼崔生已经到了二八年华。一天，家里的围墙倒塌了，可是他没有余钱去雇人修葺，现在连自己的生计都还没有着落呢！年岁已长，再靠乡亲的帮助就说不过去了。 崔生有一个儿时相熟的知己，考上了功名，如今在山西做官。他就想去投奔这位朋友。只是苦于没有代步的工具，也没有足够的盘缠步行过去。所以，每每望路兴叹，一筹莫展。 一天清晨，他和往常一样很早就起床了。抬头向窗外望去的时候，看见一匹马躺在他家院子里那一片沾满露水的草地上。那是一匹黑马，在晨光的照耀下，闪亮得耀眼。在马儿转头的那一刹那，崔生觉察了它的神骏与雄健，那绝对不是一般的马。于是，崔生开始注意这匹马。发现它很喜欢抬起它的右蹄，作出轻盈小跑的姿态。当然，这匹马不是崔生养的。它之所以能自由自在进出崔生的院子，那是因为围墙倒塌没修的缘故。过了一阵子，马儿站了起来，越过围墙，径自去了。等到崔生出来观望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它的踪影。
崔生想，我能不能骑这匹马去找我的朋友呢？不知道它的主人是谁，怎么也不管它。我先观察一阵再说。到了晚上，崔生趴在桌子边上假眠，注意力全部放在窗外的围墙塌陷处。 子夜的时候，就在崔生恍惚之间，马儿咋然出现在窗外，让人无法确定它到底是何时来的。有词为证：“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过了半个月，也没有人来认领这匹马，马儿也依旧夜半来天明去。崔生就决定骑上这匹来历不明的骏马去找他的朋友。买来廉价的络头和缰绳，在一个深秋的清晨，崔生起了个大早。他轻轻地走向马儿，那马出奇地驯服，没有一丝的反抗，他没费多大工夫便套好了。当他骑上马的时候，马儿好像非常高兴，提起右蹄，做出奔跑的姿势来。临走的时候，崔生留话给曾姓的邻居：“要是有人来找马，就对他说，我骑着它到山西去了。” 一上路，马儿便洒开四蹄，飞奔疾驰起来，转眼之间，竞走了上百里的路程。到了晚间，这匹黑马却不吃草料豆秣，只是一味地饮水。崔生还以为马生病了，第二天便收紧缰绳，不敢让它跑得太快。可是，马儿依然刨蹄嘶鸣，口沫喷溅，还是象原来那样健旺抖擞。他便放开缰绳，让它随意驰骋，到了中午时分，就抵达山西地界了。 朋友安排他住到了自己的寓所，并给他找了一份西席的教职，从此就安定了下来。黑马现在和崔生非常亲热，简直就像是恋人。崔生常常骑着黑马到市上去串游，见到黑马的人，没有不交口称赞的。关于这匹马的情况，不久便传到了晋王的耳朵里。晋王派人来找崔生，表示愿意出高价买下黑马。崔生原本是不愿意卖马的，可是朋友劝他，不要太执著于马，为人处事必须通达洞明，他也就不再坚持了。他最后以八百两银子的高价把黑马卖给了晋王府，自己则买了一匹体质壮健的骡子，骑着赶回家去了。
后来，晋王因为有一桩紧急的事情，派了一个军官骑着那匹黑马赶去临清县。在走到崔生家门口时，那军官一个不留神，黑马竟然溜跑了。军官大吃一惊，便在后边飞奔追赶，追到崔生的东邻时，只见马儿一闪，冲进门去便没有了踪影。军官便问那屋主要马。屋主姓曾，被军官问得莫名其妙，说实在没有看见马儿跑进屋来。军官那里肯信，进屋一看，确实没有马的影子。但是墙壁上挂着一幅元朝大画家赵子昂的画——秋郊饮马图！画上，一个人骑着一匹黑马赶着其他的马在河边饮马，那黑马微举着右蹄。军官这才恍然大悟，刚才自己所骑的黑色骏马，原来竟是赵子昂画的黑马得了天地灵气，受到日月精华幻变成的。
可是这样稀奇古怪、虚无缥缈的事，如何能叫人相信，又如何去禀告晋王呢？那军官最后只得到官府去告姓曾的屋主，然而这种官司，要结案就很难了。再说崔生，自从得了那笔卖马的钱之后，便用来作经商的资本，这时已经成为富翁了。这案子发生后，他觉得很对不起曾姓邻人，便主动拿出八百两银子，亲自交给了他。 崔生走进屋里看见了赵子昂的《秋郊饮马图》，久久凝视，神情逐渐呆滞了。他向邻居说愿花巨款买下这幅画，邻居感于这段“马·画·人”的真实故事也就忍痛割爱了。 从那以后，没有人再见过崔生和那匹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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